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窗外吊兰明月照
古人喜欢咏兰花,以其有君子谦谦而自喻。却很少为吊兰而吟,或许是以为与兰花相比,吊兰显得有些粗鄙。这与文人“阳春白雪,下厘巴人”的雅俗之别,颇似一道。因为我不善养花,虽然也爱于陋室中添点春兰之绿意,却担心养之不慎,独独损了春兰之雅。只得转而植几盆吊兰,以其易养,而补心之所念。
吊兰易养,将它随便摆在一处,也能有兰叶之茂绿。在我植养的吊兰中,有一株叫银边吊兰的长势最盛,是母亲护养多年后送给我的,它的枝条垂下来,便有临风之态。既觉着吊兰易养,便对其不甚用心,想到了,拿水给它浇一浇;忘了,多久不去理会,吊兰依然还在那处悄悄长出新叶。吊兰的叶子似乎是散乱的,不像春兰笔直有致。吊兰的叶子又似乎更容易枯萎,在绿丛的间隙经常有焦褐了的枯叶,伸手去摘,轻松就离了根茎。被除去枯叶的吊兰,叶丛仿佛消瘦了许多,却更有精神了。只是会有这样的突然发现,在它伸出的枝条,有了星点般的小白花,心里便生了喜悦。这时候,将它挪到书案上,伴我读书写字,就有了淡然的清幽之美。有了这些吊兰供我摆弄,生活中也多了几许情趣。于是,将其分枝移植,如此这般,日子一久,家中的吊兰身姿,倒也是随处可见了,居室中就有了春天的绿意。
雨季到了,我将吊兰摆上窗外的花架。承受到阳光雨露的吊兰,叶子渐渐宽长起来,垂枝上的小叶也开始向上挺起。原来,自然的恩赐在植物身上竟体现得如此了然,远比我们人类更能充分地享受着。我不禁而想,无论我们如何用花花草草比拟出高贵的品格,或是如何将花花草草用以自喻,其实,我们都是一种借物明志的逃遁,却麻木于现实中的人事物事之活力。说破了,我们失去对自然纯美的欣赏,起因是我们心念时常混乱,而欲望却不能止于当下。就说养花赏花吧,养其生命之与我相逢,赏其美丽之与我快乐,就足矣,如明月照着窗外的吊兰。
当明月照着窗外的吊兰时,月辉如水,兰叶自静。月有没有望见这大地一隅的绿色,吊兰有没有感受到月辉的清明,自然是我不可知的。我只是因为这样一种场景的美,便觉着自己可以闲看一番眼前的美。月夜下的吊兰是很有风致的,看不到它在昼间那种明显的叶丛纷乱,却有一份凝聚的墨绿之状。垂下的枝条,更像用飞白笔法画过的线,只有当微风吹拂过,才悄悄荡动几下,如美人掀动的珠帘。本来是看不到月辉怎样如水般,这时候,吊兰荡动的枝条因为有了明明暗暗的光影,恰如被水流过闪现一些晶莹。此景此境中,我偶尔会想起丰子恺先生《金沙赌场地址》,却还是以为相比于眼前之景,丰先生的画意多了一些人散去的惆怅。当真正面对自然之象,因为心情愉悦,断不再生出些许惆怅了。陶渊明说,“既自以心为形役,奚惆怅而独悲”,我以为这恰恰是给世俗之心一个提醒,万物之间的聚散离合,皆无须惆怅,当下的自在才是要紧的。而当明月高照,吊兰低垂,我独坐相看,都是自在的。至少,这一刻我有种真实闲暇的体会。
在我闲暇时,吊兰带给我的享受,是一种宁静,我便以宁静回报于它,让它静处于窗外的阳光雨露惠风月光下,不再移入室中。我想,纵是人事千般护,难比承恩天地间。若有兰芳入我心,恰是相逢好时节。